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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歲的洋洋成長於台北的一個中產家庭,身為電腦公司總經理的父親NJ(吳念真 飾)面臨生意及婚姻的交叉口,母親 敏敏(金燕玲 飾)面對一成不變、成日照顧家中病倒的母親的生活,決心尋求改變,就讀北一女的姊姊婷婷則是處於悸動的青春年華。洋洋喜歡拿著相機拍人的後腦勺,以他的視角來看大人們的世界,拍攝家人看不到的「背面」,城市中的人們看似接近,但都各自有著無可逃避、必須面對的苦惱,面對人生的提問,答案或許沒有這麼複雜,卻總是不完美⋯⋯

看的國片很少,純粹心得記錄。

[關於主題]

充滿智慧的導演,野心勃勃地想表現「台灣時代價值觀縮影」和「人生意義」兩大題目,用⋯⋯台北背景和鄉土劇內容?總之他真的做到了,感動又覺得荒謬:台灣出過這麼一位導演能有這樣深遠的成就——而我們很多人甚至對這回事一無所知。

華人的教育與價值觀很像是個悲劇的笑話。從對小孩開始,就不斷自以為是地強迫指正兒童的無知(母親習慣性逼洋洋「應該和阿嬤說話」,訓導主任和小學的暴力真實地令人不忍卒睹)。人人欣賞北一女孩子:彈琴沒什麼用,會讀書就好——欸結果後來插一個日本人彈琴打臉;還陶侃NJ「他書讀得比較多,比較不在乎錢」。女朋友怕沒有未來、要男生考電機系;結果這電機系考上是為了父母甚至女友,本人則感到悲哀。做生意沒聽過何謂商譽誠信、長遠投資,投機省成本、騙融資投資才是最優先。

寫著寫著,發現這些內容繼續帶向人生課題,其實是順水推舟。種了這樣的因,能期待未來開出美好的果嗎?

對別人不誠實,於是「誠意可以裝,老實可以裝,交朋友可以裝,做生意也可以裝,」「那這世界到底還有什麼東西是真的啊?」

對自己不誠實,於是「你看,這些年我這麽辛苦、我這麽努力,我從早忙到晚額。NJ你知不知道,我一點也不快樂。 」「做的都不是自己喜歡做的事,怎麽會快樂呢?」

[關於鏡頭]

我第一次看楊德昌導演的電影,也幾乎沒看過國片人文電影。對於這鏡頭很吃驚。這些沈重、思索或心靈交流的對白怎麼演呢?他拍中景,角色還交錯在牆壁後;他拍遠景,遠遠兩個小人更往遠走聊往事;他窗玻璃往外拍,窗外車燈流動倒影心事幢幢;他陽台窗車窗往內拍,親人交流閃著浮光掠影。不知道是大螢幕遠呢還是本來如此,感覺情節和對白是滿的;可同時畫面沒能確切看到什麼;彷彿朦朧戴了眼罩,得以專注思索感受更深。

原來空的鏡頭,反而什麼都塞進去了。原來要塞進最多的內容,是提出各種大哉問,餘下由你補完。看一次覺得漏掉太多來不及想,可覺得無論看幾次也想不完。

[關於角色]

什麼情況人會自然地自言自語,吐露心聲?很難;阿嬤真是個絕好的鏡子。

金燕玲那場哭戲衝擊力太強。「怎麽跟媽講的東西都是一樣的…我一連跟她講了幾天,我每天講的都一模一樣,早上做什麽,下午做什麽,晚上做什麽…幾分鐘就講完了…我受不了了…我怎麽只有這麽少?我…怎麽這麽少呢?」語氣神韻手足,無一不是驚恐懊悔要爆炸,逼真至極的人生悲劇看著止不住滾淚。更悲哀的,是白活幾十年直到和阿嬤說才赫然發現啊。阿弟的報告也耐人尋味:這種情況還要掰個和現實背道而馳的美好近況,到底是騙長輩安心,還是哄自己良心呢?更悲哀的,是即便隨你天花亂墜,能想出最美的謊,也不過是「賺很多錢」這樣的願景啊。

阿瑞自私可笑近乎荒唐。當初為了自己的未來,任性要求別人付出人生。現在生活有保障了,發夢「一切能夠重來」——你愛的人又算什麼呢?就算真能重來,這一輪妳失去的就不會懊悔嗎?「只是突然覺得,再活一次的話,好像……真的沒那個必要,真的沒那個必要。」

洋洋的台詞覺得是最可怕的——殫精竭慮擰出的人生智慧,偽裝在逼真的童言童語間,簡直用開場閉幕的主戲走鋼索。呼應「問題其實沒有那麼複雜」,說不定來不及受社會價值左右、俗世俗務紛擾的孩子,竟然看得最真,了解地最透徹呢。

想起導演也是電機系碩士畢業投入真愛,透過童星喊「我要去告訴別人他們不知道的事情,給別人看他們看不到的東西」,拍著讓人生經歷變成三倍的電影⋯⋯謝謝導演放大日常身邊這些細節讓我們看見,原來我們每一天都該為一齣新戲負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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